他是一代明君,圣德皇帝,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,如此低声下去,委曲求全。他,还是那个傲视天下,是女人如无物的李昊天吗?这就是她余生的依仗,国家的支柱吗?
而她,却也差点被拐了,傻傻地当一个规劝儿子放开胸怀的婆婆。
“皇帝!”
太后突然加重了语气。似乎太后的这一声叫,终于打破了李昊天精心制造一个魔障,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冷凝。
李昊天向地上跪着的太监们做了个手势,他们赶紧抬着匾离开了。秦夫人也知趣地带着侍女们退了下去。偌大的屋子里,只留下母子二人。
“朕知道,这福寿宫,是父皇写给母后的。母后不喜欢改,就不用改了。”李昊天先开了口。
“你想通了?”她有些不敢相信他如此轻易就放弃了。
“不过,母后以后就不要强迫豆蔻来这里了。”
那意思是:福寿宫还是福寿宫,以后这贵妃早晚对太后的叩安和问好,就都免了吧。孝道让别人来尽,林贵妃从此可以不必理会太后召见的懿旨。
太后身形一僵,本能地反问:
“为什么?”
她明白,原因绝不是福寿宫不改名字这么简单,而经验告诉她:结果也绝非她和林贵妃两不相见如此而已。
“朕不能失去她。”
李昊天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,直面这太后,目光坦率而坚毅。
“说句不孝的话:朕就算是失去了这江山社稷,失去了这天下,失去了这宫中所有的人,却独独不能失去她。”
“昊儿!”
多少年了,他不曾被这么叫过了?太久了,久到快要忘记了,他也曾经年少过。他也曾经,是某个人的儿子,是某个人心头的一块肉。
太后这声发自肺腑的叫声,让李昊天彻底放松了最后的戒备和伪饰,眉宇间浮现了一抹淡淡的忧郁。
“这么多年来,朕都很寂寞。”
太后忍了忍,才忍住了没有抬手去拂开他拧在一起的眉毛。
“无论这宫里的人有多少,朕一直都很寂寞。”
“人人都以为做一个皇帝,富有四海,享尽天下荣华,掌握着无上的权利。可母后陪着父皇一路走过,您该知道的,做个皇帝该有多么寂寞。一身的难以推卸的重任,无人可以分担,满腹的心事,没有人可以诉说。每一句话都要思量,每一个喜乐都不能轻易表露。”
容易做的是昏君,不必承担责任,只管享受权力与好处。难做的是明君,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天下苍生的安危祸福。
人在高处的寂寞与孤独,只有品尝过的人,才知道是什么滋味。
“若是没有遇上她,朕也许就会如此孤独寂寞地过一辈子。安心于政务,寄情于国事。殚思竭虑,不以为苦,也毫无乐趣。”
长吸一口气,李昊天露出了一抹苦笑。挣扎过了,已经输了,输得很彻底。是输给了自己的欲念,还是输给了不能独享的寂寞?
“朕刚开始就知道,她对朕就像一种毒药,一旦品尝了,便再也不能戒掉。可是,朕还是不能抵制那种诱惑。一次次逃开,却又忍不住一次次靠近她,拥有她。一旦尝过了那种甜美的滋味,便从此再也无法忘怀。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生动起来,生活变得有了乐趣,就连天空也仿佛增添了许多色彩。”
“昊儿!”
不同的两个男人,为了两个不同的女人,却对她说出了相同的话。这就是宿命吗?
如此相似的轮廓,如此相似的眉眼,只是眼前的这一个,神色多了几分属于他母亲的美丽,眼神中更有决然不肯放弃的坚毅。
“母后,你相信吗?当她居然敢逃出宫廷,十二道金牌也不能召她回来的那些日子里,儿臣活得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,只觉得这偌大的皇宫沉甸甸地压在身上。似乎,天也好像变了颜色。漫漫长夜,孤寂得让人窒息。那些昔日习以为常的政务,突然成了沉重的负担。”
李昊天苦笑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