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郝老太这话里话外的意思,听起来不太纯洁啊。
我发挥自己敏锐的洞察力和严密的逻辑思考能力,得出结论,为老不尊老不正经老来成精的郝老太,肯定对“亲密接触”有准确认知,还主动提出要给我这个机会,八成是——嗨!见我风姿俊朗,替自家给植物人儿子守活寡的儿媳妇打起我的歪主意来了呗。
怪不得说人不可貌相,郝老太看起来十足的一个恶婆婆,没想到把儿媳妇当亲闺女疼,这么为她着想呢。
不过,她惦记着撮合我这种上天入地来发展红娘事业的专业人才,就有点瞎子点灯白费蜡了。况且,让我出卖色相,这目标天蝎女,可不是我在前观踩踩的路边野草所能同日而语的。到时候走个私,出错货,想想后果,呃呃,说不好比出卖灵魂还可怕。
我就这样被郝老太带进了她们家。
普普通通的两室一厅,简单实用的布置,但房子的每一处都,嗯,有一个很贴切的形容词,充实。
书本代表的知识,收纳盒体现的居家,还有小孩子玩具富有的想象力,零乱地散布在房子的每一个角落。这室内环境,说杂而不乱是过誉了,姑且就称作乱而不脏吧。
郝好好一进门,就兴冲冲地奔过去找妈妈。而郝老太从进门开始,就跟犯了鼻炎一样,“哼哼”地是一声重过一声,一张脸上则是写满“不高兴,来找茬。”
这和我预想的不似母女胜似母女,婆慈媳孝其乐融融的气氛有点微妙的不同啊。
女主人正在厨房煲汤,回身儿瞧见多了我这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。她老大不高兴自己家里成了垃圾回收站,没好气地质问:“你谁啊?还有老太太,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带?”
“哼哼!这是我儿子家,我往回带人怎么啦?”郝老太是对得起自己那副滚刀肉模样的,回得是理直气壮。
“行,你自己看着怎么合适怎么招待!别让他在我眼前晃着碍眼。”
“孙天瑜,你有没有点修养。大,大……”
“大仁!”
“大仁这孩子是我给好好请回来的英语补习老师。你上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,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?所以说,我说你不懂得尊师重道,我还真没诬赖你!”老太太的词汇还挺丰富。
“什么?好好根本用不着英语补习,你这老太太能不能别整天介出幺蛾子?”
“就兴你给好好报辅导班,让他跟个哑巴学钢琴,就不兴我给他请人补英语。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?”
“我霸道?行,在这个问题上我就霸道了,怎么着?我就得遏制住你这个老坏老坏的老……反正你最好别给我在这捣乱!”孙天瑜正切菜,提着把菜刀就冲过来了。
“哇——你就这么跟你婆婆说话,百善孝为先,你是一点都不沾啊!是我家祖坟风水不好还是大门朝向不对,我孙家怎么就娶了你这个对上不孝,对下不慈,对丈夫不仁不义的恶婆娘!”郝老太临危不惧,嚎啕大哭,十八套把戏应用起来比我的英语还溜。
我为郝老太的精湛表演和爆发力所折服,立马献出了我的膝盖。
郝好好一溜烟跑到我旁边,小大人似地帮我顺顺毛,吓不着。“每天回家,奶奶和妈妈都会给我表演这个特别节目,胆小的笨叔叔,你以后多看看就习惯了。”
只听郝老太又哭喊到:“你这个蛇蝎女人,就是你害的我儿子一直躺在医院里面不死不活。现在你霸着他的房子,刻薄他的儿子,还要欺负他年迈无助的老母亲啊——”“你打算趁年轻守个活寡,也不能逮着我们这个正常人家可劲儿祸害啊——”
在郝老太的多次言语攻讦下,孙天瑜不再跟她逞口舌之快。她默了。但以我对天蝎座的了解,她也怒了。
只听“啪”一声,不锈钢菜刀被结结实实地拍在大理石餐桌上。其力浑厚,不是桌面就是桌腿,必有一裂。
郝老太果然凶悍,虽然有所收敛,但还抽抽噎噎的不肯服软:“你摔摔打打地吓唬谁?我告诉你,我老太婆平生没怕过,老了更不惜命……”
但我很惜命,我战战兢兢地拉住郝好好的小衣角,他则安抚地拍拍我的手。
“我知道你不怕。但我觉得你得惜命,冲你每天跟我鸡飞狗跳闹这么一出的精神头,你还有大活头呢。”
孙天瑜重新抄起菜刀,一翻一转,反射出冷冷的刀光。然后,她用比刀光更冷的声音说:“我也不急着对付你,你儿子还在我手里,我还愁拿你没招儿么?”
“你,你要……干什么?”
“你看就知道了。”孙天瑜非常细致地把菜刀挂回刀架,然后用喝粥的勺子,舀了满满当当的一勺盐。
“你这个黑心的女人,你不能这么干!啊!你不能——”
但孙天瑜根本不顾老太的哀求。她握着勺子的手,还是残忍地一斜,整勺盐,就被稳稳当当地添进了汤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