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仰止鹰眸一眯,凉薄冷峻的视线就这么像刀刃一样扫过来,“你说谁?”
“郁城,江家。”宋井低着头,如芒在背。
郁城江家,名声赫赫。
据说三十年前,IAP研究所的江教授一边钻心科研,一边私下里用了几年时间白手起家、成立了他偌大的地下商业王国,名利双收。
可是后来,为了一个女人,他毫不犹豫地将它搬上台面,不顾种种流言蜚语,将它越做越大,如今三十年过去,江家在郁城可谓只手遮天。
而那个女人,最终也和他喜结连理,生了一儿一女,取名“一言”、“一诺”。
江一言。
他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千里迢迢从郁城赶过来,从医院里把唐言蹊劫走?
男人闭了下眼,眉头紧蹙。
在脑海里回忆了数遍,也不记得唐言蹊和郁城江家有过什么来往。
“陆总,依我看,唐小姐身体无恙的消息到现在还没散布出去。”宋井猜测道,“江家大公子可能……是友非敌。”
“是友非敌?”男人冷笑着咀嚼这四个字,眼中的墨色沉淀的很深,寒气几乎漫出眼眸。
这泠泠如敲打在冰面上的口吻让宋井恍然惊觉——
什么敌什么友?
只要是出现在唐言蹊身边的男人,不管他是帮忙瞒着还是走漏了风声,对陆总来说……
都是敌人。
可是江家,也不是好惹的。
尤其是现在陆氏一团乱麻,陆总尚且自顾不暇,若公然和江家作对,处境只会更加艰险。“医院那边先派人压着消息,就说她还没过危险期,不得探望。”陆仰止似乎也无意和江家硬碰硬,只沉声吩咐,“去查江家的落脚点,再替我递张拜帖,陆仰止今晚登门拜访,万望江大公子赏脸才好。
”
宋井得了命令,连忙去了。
可是得到的回馈却颇有意思。
江大公子也不知脾气太硬还是架子太大,直接回了两个字——没空。
傅靖笙边看时尚杂志边听到这句话,抬头瞥了眼坐在沙发上淡淡怼出两个字就挂了电话的男人,忍不住笑出声。
江一言这人,看似温和知礼,实际上颇有其父江临的风范,霸道起来谁的面子都不看。
陆氏与江家在商场上,若真论起来,也不过五五平手。
更何况这里是榕城,人家的地盘,他也敢直接呛回去。
唐言蹊就坐在傅靖笙旁边喝茶。
她早察觉到表哥和这位傅小姐之间暗涌的气场,却不好多问什么。
直到,那高大挺秀的身影从沙发上站起来,走到她面前,漠漠然地开了腔:“你前夫要来见你。”
唐言蹊一怔,垂下头,轻声道:“我不想见他。”
原来那通电话是陆仰止打来的……吗?
她才从医院出来半天不到,他就已经查到江一言头上了。
思及至此,心脏猛地被什么不祥的预感攫住,她后知后觉地怕了。
如果陆仰止再把她抓回去……
手心冰凉,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杯也无法缓解。
“不想见就不见。”傅靖笙翻着杂志,打了个哈欠,“我们在这,谁还能把你怎么着?”
唐言蹊低着头,没吭声。
倒是江一言凑到女人馥郁芳香的颈子旁边,低低笑道:“阿笙对我这么有信心?”
傅靖笙合上杂志,忍无可忍,深吸气道:“江一言,你注意点影响,你表妹还在!”
江一言不动声色地瞥了那边的唐言蹊一眼,面色无愧,“她眼睛瞎,没事。”
唐言蹊,“……”
她想说,她的眼睛已经在渐渐好转了,大概能看清面前一米之内的东西了!
不过对面这对冤家如此这般在她眼前秀,倒是让她忽然想,还他妈不如把眼睛再戳瞎一次。
“呐。”傅靖笙伸出手,在桌子上敲了敲,唤回唐言蹊的思绪,“我给你指条明路。”
她温言浅笑,美得不可方物,唐言蹊也是这才发觉,原来她这位表嫂的容貌与影后苏妩,也是有的一比的。
“你把你舅妈哄好了。”傅靖笙笑眯眯的,“只要她说保你,你舅舅别说和陆氏撕破脸,就算端了陆氏,也会保你。”
这回换成江一言无言以对了,“……”
确实,是这么回事。
他父亲江临纵横商场数十载,一生戎马,是铁骨铮铮的硬汉,唯独对母亲段子矜,情谊深重。
哪怕是她皱一皱眉,也能让父亲心疼得哄上几天。
唯一就是有那么一次,母亲刚怀上他妹妹江一诺时,曾有一次不顾家里佣人的劝阻,站在花厅里等出差的父亲回来。
结果不小心着了凉,发了一场高烧,父亲大发雷霆,把家里一批佣人统统换了个干净,还气得好几日不同母亲讲话。
那时小江一言也以为,父亲可能怒火太旺,估计要十天半个月才能消。
可是后来,母亲妊娠反应严重,吃不下饭,父亲匆忙从公司赶回来,亲自下厨,做好她爱吃的饭菜。
最后端到她房间里,硬邦邦地说了句:“别装了,吃饭。”
母亲这才一散愁容,狐疑地问他:“你怎么知道我在装?”
父亲冷声问:“你以为你每天的身体情况没人汇报给我?”
母亲被拆穿,恼羞成怒,“既然你知道我在装,你还回来干什么!”
父亲没说话。
可是江一言在遇到傅靖笙之后却懂了他沉默中的回答——
有些人,你再气再恼又如何?
却还是舍不得让她过得有一丁点不好。
母亲那些稚拙的把戏,连儿时的江一言都能看透。
可唯独最聪明睿智的男人,陷得最深。
唐言蹊听完表嫂的话,并没马上表态。